乔蕤大战新败,又身负重伤,生死未明,此时此刻他帐下各路裨将定会明争暗斗,出尽百宝,欲在乔蕤不测时取而代之。大乔若是现下回去,定会陷入重重矛盾。前几日,那李丰竟已嚣张到去居巢抢人,背后还可能牵涉黄祖,孙策怎可能让大乔身涉险境,他斩钉截铁回绝道:“不行,莹儿,别的事我都能依着你,唯独这一件,绝无可能。”

    大乔猜到孙策不会答允,她虽不十分明了其中利害关窍,却明白此一去危险重重。可父母双亲如心头肉,即便万劫不复,亦不能轻言放弃,大乔继续央求道:“孙郎,原本我是想自己回去的。可前几日出了那样的事,我不敢向父亲留下的守城军求助。可若自己贸然前往,不知会不会半路遇劫……孙郎,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求助于你,否则我真的不愿意你牵扯其中……”

    大乔泪眼汪汪,又说得十足恳切,孙策心头一软,却明白必须坚持底线才能保护她的周全,只是他一时不知该找什么理由回绝,恰巧帘外传来侍卫的通传声:“少将军,周大人求见!”

    孙策本十足享受与大乔独处的每一瞬,此时却如蒙大赦,快步上前掀开帘子:“公瑾,你平日不是想进就进,怎的还让人通传……”

    周瑜拱手轻笑:“若只是你在,自然无妨,大乔姑娘在此,周某怎敢唐突?不过我并非来寻你,而是来寻大乔姑娘的。”

    大乔赶忙抬手拭去面庞上的泪珠儿,对周瑜道:“周公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令尊受伤之事,周某十分挂心。我认识几名神医,擅治皮外刀伤,姑娘若不放心,周某可以想办法将他们送去寿春军营,为乔将军医治……”

    周瑜这话,竟让大乔眼眶一红:“多谢周公子,军中的裴军医一直为家父诊治,素谙家父体质,不必劳动公子费力了。有公子这一席话,小女子已是万分感激。”

    周瑜并不勉强,只道:“大乔姑娘不必客套,若有难处,随时告诉周某……另外,周某是外人,本不该置喙姑娘姐妹之事,却有个不情之请。”

    周瑜怎也说自己有个不情之请?孙策与大乔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听周瑜徐徐道:“大乔姑娘,周某与令妹相识未深,可我觉得她看似坚强,实则心性柔软细腻,虽有胆识,却不免莽撞。令尊伤势未明,若让小乔姑娘知道,她难免会胡思乱想。故而周某僭越,恳请大乔姑娘,可否将此事相瞒,待令尊康复,再告知小乔姑娘。”

    未想到周瑜竟为小乔筹谋如此周全,大乔轻揖回道:“多谢周公子关怀,公子所言极是,婉儿打小没娘,心里特别依赖父亲,我不会将此事告诉她的……”

    孙策叉腰无奈而笑:“莹儿平日里也是这般惯着小姨子,把她都护得没样了。你们看尚香多么坚强,都是我这兄长教导有方,若要我说,跟小姨子不必隐瞒,该说什么便说什么,哪有这般费劲。”

    “小乔姑娘与尚香是不一样的女子”,周瑜背手蹙眉,“不可一概论之,伯符,想来你与大乔姑娘还有话要说,我先回房去了。”

    语罢,周瑜起身离去,帐中又只剩下孙策与大乔两人。孙策握住大乔的瘦肩,宽慰道:“莹儿,我是家中长子,你是家中长女,你担心乔将军之心,我感同身受。可现下时局危险,你若独自回去,说不定会落入那几个裨将手中。乔将军受伤,他们定会觊觎乔将军帐下人马,若是娶了你,岂不名正言顺?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可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至于你父亲那边,我一定会派人前去探望,看看伤情究竟如何,而且我舅父一直在寿春军中,我已写信让人传去,拜托他关照乔将军。莹儿若是信我,便将此事全部交托与我罢。”

    大乔半晌未说话,清泪却一滴一滴地滚下来:“孙郎,你为何要出来打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孙策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莹儿这是什么意思?”

    “你之所以费尽千心万险投入袁将军帐下,难道不是为了为父报仇吗?其实你清楚,当年受孙老将军恩惠之人颇多,即便你不出手,亦会有程普将军、黄盖将军、韩当将军、朱治将军等人寻到机会,为他复仇。可孙老将军是你父亲,你怎会袖手旁观?想想在六安城外,仲谋看到黄祖手下,为何那般失控?因为父母亲人,无人能够替代!即便你今日筹谋再得当,我亦必要亲眼看到我父亲才行。孙郎,算我求你,送我回寿春罢,我会尽快回来,不会沦为他人要挟你与我父亲的把柄的。”

    孙策喉间梗塞,犹如窒息,大乔还不知眼下他们所面对的,并非夺位夺权那般简单。李丰的种种罪行,孙策已打算报呈袁术,毕竟通敌之事绝非小可,袁术只怕宁可枉杀,也不会轻易放过。

    若是能将此人除去,悬在乔蕤与孙策头上的利剑便能解除,故而在此关口,决不能横生旁支。可孙策不能名言,只好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浮道:“那可不行,我们还未定亲呢,若是那些混蛋占了你的便宜可怎么了得?天色不早了,我找韩将军有事,莹儿早些回去歇着罢。”

    大乔瞪大双目望着面前的孙策,突然间觉得与他如此陌生。一直以为,她托付芳心的男子是个磊落知礼之人,今时今日,她父亲深陷险处,而他所在意的,只是她会不会被那些裨将占了便宜?她的不安与担忧,仿佛鸡同鸭讲,对他好似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