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按照婉儿所说,找了七八个郎中,挨个闻那个药瓶子,让他们一起斟酌对应的药方,想来周公子很快就会有救了。”

    孙策未再多言,只是将大乔拉至身前,紧紧抱住。不同于往常的霸道无礼,今夜的孙策竟在微微颤抖。大乔知晓他担忧周瑜,劝慰道:“周公子平日与人为善,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逢凶化吉的。”

    孙策沉默半晌,轻声叹道:“十年前,父亲征战在外,我们母子四人初到庐江无处容身,是公瑾让出了家中老宅,为我们遮风避雨;五年前,父亲不明惨死,我悲痛万分,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又是公瑾,助我料理善后,还劝我勤修武艺,与我一道研习兵法。我与他,虽无血缘,却比骨肉至亲还亲……”

    “你们相交十余载,一心为着彼此,自然是万分投契。不过话说回来,我从未见过婉儿如此专注,虽时常急得大哭,却耐着性子逐一回答那些郎中的提问。我这做姐姐的真是失职,竟不知她已经钟情周公子到如此地步……”

    正当此时,厢房房门忽然大开,陆逊送几名郎中走出,孙策与大乔赶忙迎上前去:“怎么样?能把药配出来吗?”

    陆逊拱手回道:“几名郎中闻了许久,都写了方子出来,用哪几位药已经可以断定,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孙策最讨厌儒生讲话慢慢吞吞,一把拉过陆逊,高声质问。

    这小乔与孙策倒像是亲兄妹,动辄薅人衣襟,气势慑人。想必周瑜对于他们皆是万般重要,陆逊不愠不闹,回道:“只是各味药材用量配比,竟有二十几种方法。周大人已是命悬一线,再经不起试药折腾了。”

    孙策无力地松开陆逊的衣襟,跨步向房中走去。卧榻上,周瑜仍是那般虚弱,灌玉般的面庞上血色全无,他合目卧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鼻梁笔挺,气息愈发微弱。孙策再耐不住,语带几分哽咽:“公瑾……”

    小乔坐在木案旁,对房内仅剩的那名郎中道:“大夫,我们就按照先前之言,由你负责配药,我来试药罢。”

    大乔闻言,又惊又怒:“婉儿瞎说什么,怎么能这么胡来,肯定还……”

    “这不是胡来”,小乔甚少反驳大乔,此时却径直打断了她的话,“上次巢湖遇袭后,我身上残毒未消,只要在我身上试试,便会知道,哪种才是解药。姐姐放心,我每次只试一点,隔半个时辰试一次,断然不会有事的。”

    大乔仍不同意:“是药三分毒,哪里是开玩笑的?解毒之法,无外乎以毒攻毒,这二十余种解药试下来,你……”

    “姐姐,如果此时躺在那里的人是孙伯符,你又会如何?你会置之不理,眼睁睁看他断气吗!”

    听到小乔提起自己,孙策长叹一声,却未插话,他双手合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仲景那老汉,平时烦得要死,要找他的时候却找不到;华佗行踪不定,好游名山,亦是难以指望。难道眼下真的只有让小乔试药这唯一之法吗?

    一个不小心,他们二人便会保命不住。孙策只恨自己空余一身武艺,却毫无救人之力。

    晚风破窗吹来,凉意渗人,榻上周瑜却昏然无觉,孙策的呼唤,大乔与小乔的龃龉,周瑜一句也听不见。灵识从未这般模糊,却又陡然清晰,恍惚间仿若回到了两年前,十六岁的周瑜遵照父命,从江东赶回洛阳。他担心父亲身体有恙,快马加鞭,一路疾驰,回到府中却只听说,父亲为他订了亲,让他迎娶当朝司徒王允的嫡女为妻。

    周瑜本正与孙策四处游历,纵情山水,现下猛然被叫回,还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妻,即便孝顺至极,也不由有几分不悦。

    还记得那是暮春三月的午后,满城烟雨蒙蒙,周瑜带着家中小厮策马往城中官家花园赶去。

    牡丹尽数盛开,在朦胧烟雨间,娇娆妩媚,甚是动人。周瑜游历花丛间,却显得有些不走心,他低声问身侧小厮:“你说王家小姐会来此赏花,消息准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