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再说话,沉眉静思一会,忽而又站起身来。一双冷眸,曜石般幽深,仿若看一幅不甚明白的画,定睛注视我。

    这是我侍寝以来,他第一次正眼瞧我,可于我而言,还不如不瞧。

    我宁愿他继续当我是空气,是存在即合理的小透明。

    是同床而眠却眼不得见的街坊。

    可他忽又关心起我来,语调柔顺地对我讲:“沈婕妤侍寝久兮,可朕与你却并不熟,不如,你同朕讲讲你的过往吧。”

    这可吓到我了,我一个不到7岁的小童,能有什么过往。

    我拧着眉毛努力思考,江知栩见状却背着手冷眼笑了。

    他笑了?

    “沈婕妤讲讲记事起的生活就好。”他道。

    这个,好像不难。从认识吉宁起,我就惯会讲家中趣事了。

    我便从沈府大门的门槛讲起,讲了记忆中忘得七七八八的家中布局,以及家中那些人,从门童,讲至我父亲、我想象中的母亲,以及我不喜欢的晚娘,和那不大熟的弟弟,讲着我也不知他现在会不会说话,我若有一天回家,他会不会张着胖手手讨“长姊”抱呢。

    还顺带讲起了嬷嬷、茚耳、小桃,讲起家中的桂花树,和什么样的桂花点心最好吃,讲土该怎么玩,讲祖父教我学的女经、礼法。

    还讲到长公主如何去的我家,我又如何进的宫,又为何入宫。

    讲着讲着还跑了题,讲宫中长公主如何待我疼我,讲她如何帮我寻得茚耳,讲她帮我栽的桂花树,还讲了桂花树下的缘分,讲我如何和吉宁玩。

    他一一听着,微微笑着,深邃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来,也从未打断我。

    期间,我问他是要听这些么?

    他剑眉沉思了一会,咳着说了句:“确是个没什么心眼的。”

    便允我继续讲下去。

    直到我讲得累了,实在也想不出什么过往故事来,才发觉他已又伏在案前,可脸色却微微泛红,有些轻咳,还气喘着。

    我回过神来,赶紧停了叭叭叭叨个不停的小嘴巴,担忧的问皇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