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长乐宫,我依然满脑子都是江知栩,想着宫中教习嬷嬷们曾教导的我日后为臣为妾所应遵循的,想着日后伴君要注意的行卧谈吐,想着“天子听男道,后听女顺”的《礼记》之载,想着《女诫》《女四书》所训。如此种种。

    进宫这一年,我虽不大好学,却总因着这书中以及宫中教习女官们所讲、所告诫的内容去设想自己长大那天为人妇的模样,想着皇帝夫君的样貌。

    想着如何用我们坚贞不渝的感情在沉闷的宫规,以及这听起来惊心动魄的为妃生涯中寻得一丝惬意,想着我们可以一起玩泥巴、数星星看日落。

    依着这点子不敢言说的小念头,我其实也曾日日盼着面见皇上。

    可如今见了真人,我却踌躇了,他和我想象中的模样实在太不一样了,又瘦、又冷,孤傲的性格中好像还带着一丝古怪。

    最可气的是,还嘲笑我的豁牙。

    这样的皇上,怕是个无聊又心冷的人吧。

    大概是不能与我烹茶煮酒、数星星看日落了,反之,我还得想办法养胖他。

    想到这些,我有点懊恼,又有点沮丧。

    连长公主连唤了我两声都未曾注意。

    身边有宫女小声提醒,紧张地低声絮语了好几遍“娘娘”。

    我才恍然惊觉。

    但好在长公主是个宽容的“仙女姐姐”,她眼眸清淡如常,看我分神,还柔情地抛了一丝笑意,温和道:“沈荣华是想到什么了,这么出神?”

    我尬然轻答:“回长公主,没什么的。”

    “无妨,你虽已进宫一年,但毕竟年岁小,恐有许多不适之处,”她披着玄袍紫衣,一双柳叶般的细眉微挑,温柔地注视着我:“有什么心事儿,都可以同我讲的。”

    说罢,还未待我回答,就挥手示意宫女们退下,只留了自己的贴身女婢在。

    我有些诧异。

    不料她却掩面轻笑:“莫慌,今日寻你来,是想谈谈心,送你些礼物。”

    “礼物?”我会意,想着定又是些锦罗绸缎、衣裳布匹吧。

    未料到她却突然说:“这里无人,我就唤你早儿吧,你不如就唤我一声‘长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