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闻名天下,让人不寒而栗的东厂、西厂,而是大人们挥汗如雨小孩们玩耍嬉戏的东西场,我们常聚的是与村子相邻的东麦场。麦场占地约有一百来亩,地势稍高于田地,地面平整,易排水,两面邻路,两面邻菜园地,与菜园地相隔着一行杂乱分布的高大白杨和粗壮的枣树,每户根据家里人口多少和土地多少,大约分得几分或者一亩左右的场地用做晒粮、起垛。

    其实在麦收前几天,场上就已经热闹起来了,大人们先是用铁齿耙耙起地面上一层浮土,再用红柳条编成的木耙整平,然后挑水泼上一层水,再撒上上一年的麦秸用石磙碾实,把麦秸扫去,一块平整的麦场便成功了。一块两块几十块便连成一大块麦场,晾上几天便可以使用了。

    割来的麦子均匀地摊开,铺在场地上面,晒上那么两三天,便开始用自家的骡子或者牛,马拉着石磙子反复碾麦。我们一群小孩则跟在轱辘屁股后面追着跑,我当时认为用我的脚就可以碾很多麦子,谁叫我是一个勤劳的孩子。跑累了,便把身体扔在麦子上摆出一个大字,仰望着天空,或是在麦子上肆意的翻着跟头,不去在意一旁干活的大人说麦芒是怎样怎样的扎人。

    石磙子碾上十几遍之后,便要起场,把麦秸挑走简单打垛,剩下的麦粒连糠堆成一起。这个时候就要等风来,起风时用木锨高高的扬出麦粒,一旁配合的人再用打扫帚轻轻从上撇走麦糠,留下来的麦粒就可以摊晒去了,晒好之后,会拣好的送到公社粮库交纳公粮,次的才入囤留给自己吃。接下来,还没有完,会再把麦秸摊开,用石磙子再辗压一遍,重复一次流程,再收获十到几十斤的麦粒,这叫轧二场。最后把麦秸仔细的打成垛,上面糊一层厚泥,一年的麦收便结束了。那时我们父母脸上劳累却掩不住的丰收喜悦,简单而踏实的生活也如花鲜艳,如蜜香甜。

    麦收后场院里恢复了平静,麦场里靠麦秸垛竖放着一圈圈或一列列的玉米秸捆,像一堵堵墙,更像一个纵横无序的大阵。这更引起我们男孩子的兴趣,在麦场里肆无忌惮的玩耍,我们却如野马驹,如麻雀儿,继续在麦场里寻找着无穷无尽的快乐。我们常玩的是捉迷藏,跳房子,还有,解放军打土匪的游戏,一座座金黄色的麦秸垛静静的看着我们奔跑,看着我们在它身上爬上跳下。累了我们便坐倚在垛下,看鸟雀在空中追逐,忽高忽低;看蜻蜓在眼前盘旋,忽来忽去。渴了便去菜园子里摘几根黄瓜,或去邻近大叔大婶家喝上一瓢从水井中才压上来的透心凉的井水,那一番酣畅淋漓,无以言表。

    每到天色暗下去才在母亲的呼唤声中各自回家。秋虫才开始瑟瑟地吟唱,欢送我们离去。弯月繁星则在苍穹上洒落一抹光在麦场上,麦场上一片宁静幽远,一片秋寥淡然。那时单纯的天真和快乐是现在的孩子们很少懂得的,偶尔我们也会对骂打架,但过上两天便和好如初,也有被打输的也会找上门去大哭大闹,害得打胜仗的人反而会被自家父母打骂一顿,并且好长时间不许出门,所以,我们尽量不和这种“爱找家的赖子”一起玩耍。

    收麦之后马上又要点玉米了,这个是需要有雨水才能播种的,所以这个时候才是农民最焦虑的时候,既盼望着天气能多晴朗几天,能把自己一年辛苦的果实颗粒归仓,又希望老天爷能给点面子,在收完麦子后及时的施舍一点雨水,好让他们顺利的把下半年的希望点上.

    没有想到的是,几年后我再度回来,竟然发现这麦场突然间就失去了作用,也少了孩童的玩耍,场地被开发成了农田,或者新盖了房屋。那麦场已成为遥远的过去,但我偶尔想起时心里泛起的是一阵阵的甜蜜,一阵阵怅然。它既代表了一个时代的农耕历史和农村文明,又记录了一个年代孩童的欢乐、旧时的光景

    18号上午,我骑着自行车准备去镇上给苗榫打个电话,顺便给深圳公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还有就是想顺便去看看四弟。他今年还没有满13岁,在镇上中心中学上初一,离家有12里路远,所以要住校,他吃全伙,每个礼拜天晚上回校上晚自习,礼拜五下午放学后回家休息两天。

    关于农村中学住校生的伙食呢,多少年来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从我上学开始就是如此,大致可以分为如下三种:

    一,菜伙,既有馒头吃,也有稀饭喝,另外还有一份炒菜吃,每学期要交280斤麦子和360元钱。这是属于VIP级别的,他们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宿舍吃,而是和老师们一起在教职工食堂用餐,那里有桌子,有椅子,有开水,正儿八经坐在那里吃饭。

    正因为高大上,所以只有极个别家庭条件特别好的同学才有资格吃得上。一般情况下,一个班上也只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同学吃菜伙。

    每次吃完饭后,他们回到宿舍,经常会和我们这些啃着干煎饼的同学炫耀今天吃了什么什么菜,怎么怎么好吃了,有时候吃不完的包子,还会带回给关系好的同学解解馋。这个时候,整个宿舍几十号同学都会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更有甚者,会流下长长的哈喇子。

    不过巧的是,那个时候吃菜伙的却都是学习不怎么样的人,也真是怪了,难道是应了那句话,“自古纨绔少伟男”。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班六七十个男生住在一个大宿舍里,一张架子床睡四个人,也就是上下铺各住两个人,原因有二:首先是,床铺数量有限,一人一床不现实。

    其次是,如果一个人一铺,就必须既要带席子和垫子,这种垫子是用麦秆编织的,厚厚的,可以卷起来,我们这里把这个叫做草苫子,常选阴雨天农闲时来做。打苫子的方法就是在一根横着的木杠子编织,用两个支架架起一根比垫子稍宽点的6—7公分粗的横棒,用砖头缠好线,两个系在一起,均匀地搭在横棒上。一般四组八个砖头的绳坠子就可以编织了。搭一层麦秸秆大约10到20根,就将绳坠子从横棒上面交换过来并用手拉紧点再放下来。一般从一头单数绳坠子编起,再搭第二道麦秸秆时,就交换双数的绳坠子。这样反复操作,一直编到需要的长度为止。

    除此之外,还要带褥子,被子,要知道那个时候,家家户户的生活条件都不富裕,一个人上学就要拿这么多东西,也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你想想,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倒也罢了,可是我们这一代人又怎么可能呢,大多数都是一家有几个学生呢,这也成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所以,正好,两人一铺,每人只要带一半即可,你带被子,我带褥子,或者你带被子,我带褥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北方的冬天很冷很冷的,我记得我小时收的河流到了冬天都是上很厚的冰冻,大人都可以上面滑冰玩的,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你一个人睡觉估计一夜都不能把被窝暖热的。

    但是却有两个人能够享受到这种单人单铺的待遇,他们俩都是单独各睡一张床的,一个是高庄的,叫高小明,一个是坎山的,叫杨小锋,为什么呢?

    这还要从刚开学的一天夜里说起,那时候天还不冷,有些秋热,所以板床上是没有铺褥子的,只有一层薄薄的凉席。半夜时分,忽然一个睡在高小明下铺的家伙,感觉到有水“啪嗒啪嗒”的滴到了他的脸上,把他浇醒了,睁开眼睛一看,抹了一把脸,估计可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吧,竟然大叫起来,下雨了,下雨了,快起来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