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如光喜上眉梢,心道,魔君遍地走吗?这么快就找了一个。

    王大、小美见如光已然承认,忙道,“原来是小师叔!怪不得刚见面就觉得甚合眼缘!”

    “这位是清净门丹修蕙菁,”如光一一介绍道,“那只黑猫是我徒弟有曜。王大、小美算是记名弟子。”她这时也看出焕原十四五岁年纪,似乎已经筑基了,虽疑惑怎么还未成年就急促如斯,却甚么都没问。

    蕙菁多识草木,看人也很有一套。焕原身形单薄,但面无疲色,举止从容,已然入门了,看样子大抵筑基不久,根基不稳,较易心浮气躁。又想到人家年纪约莫是自己的一个零头,不禁苦笑着诚心称赞道,“小友真是年少有为,不才坐道鹿角山时炼制了一炉九华青莲丹,虽是中品,服之亦有清心宁气之效用,算是给小友的一份见面薄礼。”

    焕原先去看如光,见她微笑不变,这才上前接过,“多谢蕙菁师兄。”

    打发王大、小美去农耕后,如光又让有曜再带着蕙菁上山采草,等人都走了,她盘坐在松树下,开门见山问道,“焕原,修道怎如此贪急?”

    焕原仍是笑眯眯的,也盘坐在地,面对如光,不答反问,“某听得,曾有一位修士,十岁入师门,师父为考验其心性,五年不传功法;十五岁时才始修炼,不过三年,便筑基;又两年,辟谷;又两年,金丹;接下来不出五年,应可再上一境界,元婴;说不得而立之年便可超凡入圣,甚至证得人仙也未可知。然世事难料,这位天才修士却止步金丹,可惜可叹。焕原十二岁入门,亦是三年筑基,不知吾今日比之师姐彼时如何?”

    没错,这如有神助的修士正是如光。她自结成金丹后,有意放缓修炼,一晃竟也七八十年了。而如今,师兄都飞升了,师父更是不知高到哪重天上去了,她仍然停在金丹期。寻常修士升一境界需要七八十年不足为奇,只是如光七年金丹,而再迈一步竟需十倍时间,真是泯然众人了吗?

    清风徐来,如光回忆起曾经一度因自己无心进取而生气的师兄,轻笑起来。师兄面冷心软,数次放话要惩戒自己,结果呢,只是回到洞府面壁思过罢了。那时她已厌倦日日打坐的无趣生活,师兄坐禅一天,她便昏睡一天。直到师兄不忍见她了无生趣,妥协说着道不同不强求,放她下山好自为之了。

    野草在暖风中飘摇,如光也微微随风晃动,她不知自己此时面容柔和,眼神温柔到融化一般,她遥望天边,一字一顿道,“何谓元婴?孵化金丹,得一新生命,有如惊蛰春雷,是新生之初,证道之始。”接着话题一转,“我幼时遭逢战乱,父母兄姊俱丧命于眼前。拜入师门,我装作前尘已忘,一味表演纯善,终于一朝修道,所谓进步神速,乃是因为时时刻刻不敢忘家破人亡之仇。师弟,我心中有恨。故而停滞不前,非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愿。这条以怨报怨的路,我不想走。”

    焕原敛起笑容,风从指间刮过,拢起手掌,似乎也抓不住。

    如光端正坐姿,正色问道,“焕原,你想修颗什么样的道心?若是你只想倾轧他人,满足欲望,恕我直言,这条路没有尽头。”

    言罢,也不等焕原回话,她直接过桥入村去迎木匠了。

    不曾想如光如此赤诚相对,焕原怔了片刻,才对着空气道,“师兄,一如你所猜测……”,待得胸口一松,师兄附灵离去,他半倚着松树,喃喃道,“师姐,焕原受教了。”又想到进入宝华村地界,村民都争抢着要带他去河边山神娘娘居所祈愿,自己竟心生羡慕,而后思绪渐多,居然在松油香中睡着了。

    真是春风熏得游人醉。

    说了一通大话,如光也回过味来,这定是师兄借焕原来提醒自己,需早日明心见性,再不自然突破,恐有反噬风险,同时也是借自己棒喝焕原,戒骄戒躁。唉,师兄啊,机心太重!晚上到梦里来,咱们两个一对一,深入交流一下不是更好吗!

    午后稍热,焕原一觉醒来,发现有曜不知何时趴到自己怀里呼噜噜睡着,不远处,如光和蕙菁在河里正洗着一赤金炼丹炉。若是往日,他早该起来静修,可不知为何,身上懒乏的很,双手抱着猫,眼一合,今日休息吧。

    河水清澈,二人赤脚踩着滑石,不时有小鱼蹭着脚踝游过。

    蕙菁说起房子,“我看道友平时不事修炼,做什么都似漫不经心。没想到和木匠聊得事无巨细,倒是对造房子这般认真!”

    如光打趣道,“你自己就拿水决风决粗略清洗了事,倒是对个炉子这般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