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断了“安陵散人”要说的,王角不想从他的嘴里,听到对祖先的吐槽。

    辱没不辱没,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一个人,哪有资格去背负整个时代,更不要说去背负一百年两百年的沉沦。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叹了口气,“安陵散人”相当的羞愧,“书读得滚瓜烂熟,不作数的。”

    “已经可以啦。”

    王角又给他添了一些茶,“你看周围,你再看看‘湖南三张’,你再看看刚才离开的‘妇兴会’。徐先生难道不算你们的祖先吗?”

    “……”

    有心想说不算,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算的。

    “上个月开会的时候,有个小子,是你的孙子?”

    “是侄孙。”

    “他说大家都是闹革命,怎么张家折腾了这么久,还是在湖南这里打转转。怎么我一来,连江西的老表都来投靠了。我说这是时运,但也有一些个人的努力,更重要的是,你的努力,有没有摸对方向。还有一点,知己的时候,更要知彼,说起来人尽皆知;做起来手忙脚乱。”

    “我说他怎么一直在胡思乱想。”

    “这可不是胡思乱想,你想想看,你在湘南的那番操作,看上去好像跟安仁镇斗地主一个样,实际上不是一回事。如果是之前的甘总教,他去湘南,也是胡子眉毛一把抓,也难成事。但是他在这里呆的久了,看得多了,还自己下乡,也进过山,去过河边的工厂,很多事情,实地看一看,比瞎猜瞎蒙强了不知道多少。”

    王角对“安陵散人”认真道:“你背负的压力太大,又顶着张氏的份量,这个份量,其实完全没必要的。就好比甘总教之前还背负着要‘出人头地’‘功成名就’的压力,他自然放不开手脚,甚至想不通。”

    “但是现在,他去湘南,什么千难万险先不管。首先明确一个问题,他的敌人是谁?谁又是他的朋友。琢磨好了,再把敌人划分一下,无非就是极其反动,不那么反动,偶尔反动。大而化之一点,把群众也算进去,那就是进步、中间、落后。这是区分革命性的一点点粗暴的办法,简单了一些,但对现在的大多数人来说,就很有用了。”

    “毕竟,知己知彼的一半,就做到了嘛。”

    “你再看甘总教去了桂州,他昨天拍来的电报,是怎么说的?十月十六,盘古瑶约期而至。这说明瑶寨之中的‘盘古瑶’,是可以拉拢的嘛。换成是你,你一看见‘盘古瑶’动不动就奴役底层瑶人,肯定就要一杆子打死。这是对的,但不完全对。毕竟一个瑶寨,就好比一个学校甚至是一个县城,总有进步一点的,当然肯定也有伪装成进步一点的,但至少投机分子,总要比反动分子好嘛。”

    “我们现在发展势头好,他们愿意投机,就已经很好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听其言,观其行,他还没有反动,还没有破坏革命,还没有迫害群众,你就去消灭他,现在是不行的。只有当我们真正掌握了绝对的主动,在力量对比上形成了绝对的逆转,这个时侯,群众的意愿,也就是革命基石之渴望,才能像‘口含天宪’一样‘言出法随’。”

    “这时候,就是正确的,因为进步的群众,需要扫清一切害人虫,哪怕躲起来的,也要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