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屿澈央求着赵梓芃带他去军营见见世面,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他前去。本来今日赵梓芃只想吃吃喝喝睡睡,偷懒度过这无聊的一天,可这美好计划被沈屿澈打乱,这一路上她是没少欺负沈屿澈,这小子无可奈何也只能傻乐呵着。

    沈屿澈内心怀疑,两个小孩是否真的能顺利进入军营,但见赵梓芃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还是有些矛盾,想了想,问道:“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赵梓芃随口答道:“当然了。”

    见他不信,赵梓芃补充说:“我让阿爹的属下开门就行。”

    沈屿澈满脸黑线,居然一句话就可以搞定。

    梓芃慵懒说道:“以前在边塞,阿爹他们少有机会在城内练兵,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城外驻扎军营,我和姐姐便一同跟着去了。城内练兵是在校场训练,闲杂人等不可入内,可惜,我与姐姐无人看管,就剩阿爹一人了,那哪能不带着我们呢?所以给了我和姐姐一人一块令牌,如有急事,带着令牌去找他就行。不过这令牌现今用处也不大了,毕竟在边塞六七年,阿爹的属下早就把我们认熟了。”

    沈屿澈听完恍然大悟,转而酸溜溜说着:“伯父也该让我进去的,我若是从小在军营长大,耳濡目染,以后一定会大有成就的。唉,不过我阿爹是个文官,没有机会像伯父那样驻扎边塞。”

    “你心倒挺大的。”

    赵梓芃本来想结束话题,但看着沈屿澈向往又感到惋惜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跟他说清楚些吧。

    “刚跟你说,阿爹大部分时间是在城外驻扎军营,那是因为边塞政权复杂,除了北狄,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民族。小至冲突,大至战争,都是经常发生的,若不是这次北狄事大,我和姐姐也不会被送到你家住着。以前在军营,抓到不服从管教的敌人,是要直接被砍头的,还有的是被活活折磨死的,若是起了冲突,被救回来的士兵也多半残了,这些还都只是冰山一角。你想想,如果你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受得了吗?别说是小孩了,军营里有些年轻士兵都要经历一段日子才能接受呢。”

    这是沈屿澈没有想到的,他从前只觉得话本里的英雄勇猛,二哥练武时的刚劲有力,后来看到赵伯父归来时昂首在前的威风凛凛,他确实没有考虑过真正的战场是可以直接要人性命的,刀剑过颈泵出的献血是给胜利者的献祭。

    蓦地,他想到些什么,焦急问道:“那你一定很怕吧?”

    赵梓芃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急不躁地说“不怕。这事儿确实还很难说,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年纪太小了吧,所以对这些事情不存在什么畏惧之心。据我阿爹说,那时候我和姐姐在营帐里待不住,跑出去看到了他们正在那里砍头,我姐姐当时就吓晕过去了,我还兴冲冲地跑过去把那人的头踢起来玩。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砍头的场景,我是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我阿爹的属下经常提起,我也就当个乐子听一听。要真算一算的话,砍头的场景估计我已经见了不下百次了。”

    这又是沈屿澈没想到的,他从前就觉得赵梓芃别具一格,有着超年龄的成熟和稳重,所以愿意跟在她的身后,做一个小跟班的角色,不成想,她的经历竟如此悲惨。

    赵梓芃见沈屿澈呆住的样子,想着说些轻松的话缓缓气氛:“砍头真不是什么大事,人都死了,还怕什么。要真让我说个军营里的残酷事,我还是觉得那些上了战场被救回来的伤兵才惨呢,这能医好自然是立了功,但若为此断个手脚要这军功有什么用。如果是我,那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狼狈地活着,早早找个没人的地方就了结了自己。”

    “芃姐姐你真潇洒,也不知道以后我进入军营后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我在军营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也很少见到新兵不怕这些的,不过他们当中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见这些场景就已经上战场了,那在战场上亲身经历生死,心境自然也就变了。”

    “算算时间,当年梓帆姐姐去边塞时应该比我现在小两岁,她之前也是没有经历过这些的,那她去了以后可还适应?”

    “都说长姐如母,更何况从我记事起,我是从未见过阿娘,这个时候,我姐姐什么事都要照顾着我。在军营里,她是将军的长女,是我唯一的姐姐,她就算再怎么不适应也要坚强地面对。从第一次看见砍头被吓晕,到后来她已经逐渐适应,并且能接受更加残忍的折磨手段,我不知道她心里得迈过去多大的坎。除此之外,姐姐在军营里一直跟着医师学习,那些伤兵身上有些伤太过严重,我瞧着都十分恶心,远远地避开了,可姐姐能做到跪在一旁给他们擦伤治疗。在我心里,姐姐的顽强胜过那些士兵百倍千倍了。”

    赵梓芃说起姐姐总是感到很骄傲,她自幼没有阿娘,姐姐就给了她无尽的温柔和宠爱。人人都可怜她的童年遭遇,可她却从未感觉到不足和遗憾,她收到的善意远远多过那些同情之声。她知道,天塌下来还有阿爹和姐姐给她挡着呢,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她永远珍惜眼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