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松月望着段景春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红晕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冷酷的苍白。

    上天其实待自己不薄,重新回到被废前的那一夜,他泡了一整晚的凉水令自己染上风寒,拖住了废后的圣旨。

    皇后这个身份目前而言,对他还是有用的。

    先保住这个身份,之后再走一步算一步吧。

    宁松月缓缓舒了一口气,细长手指从太监手中拿过一条拧得半干的布巾,狠狠地擦上自己的脖子。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

    被人用那种黏腻如毒蛇的视线看了这么久,脖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令人作呕。

    他既觉得段景春恶心,也觉得自己恶心。

    从前的他是骄傲的,绝不屑于以美色为手段达成目的,傲骨铮铮,却被人狠狠践踏。如今为了复仇,他什么都可以抛下,就算是变成从前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也在所不惜。

    他什么都没做便成了别人口中人人除之而后快的蛇蝎美人,空有美貌,手段阴毒。那何妨将这罪名坐实,他已身在地狱,更要将仇人也拉入地狱!

    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

    退一步,万劫不复。

    宁松月发狠了擦拭自己的脖颈,常年娇养之下的肌肤很快被他搓得发红,泛起点点朱砂,一片火辣辣的疼。

    可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依旧用力,手骨捏得发白,直至有人握住他的手腕,夺去他手中的布巾。

    “别擦了,殿下,再擦要出血了。”

    宁松月神智逐渐回笼,扭过头,怔怔地看向站在床边的黑衣人:“……影一?”

    这时他才发现,殿内安静得有些过分。宫人们大部分都在外头,只留下一名伺候的小太监跪在脚踏边,小太监深深埋头,肩膀有些发抖,似是被宁松月吓得不轻。

    影一很少会在白天出现。

    日光从寝殿开着的窗户中透入,也让影一的面孔变得更为清晰,他眉峰笔直,鼻梁高耸,眼睛深邃,便是放在精细教养的王公贵族中也是一副一等一的好相貌。

    然而他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卫,终日蛰伏暗处,沉默寡言,只能做主子手中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