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老爷子瘪着嘴小声嘟囔,“爷爷听你的,不喝了不喝了。”

    说完又觉得不放心,手扶着车窗又开始絮叨:“小桥你也要听爷爷的,照顾好自己。钱什么的不用担心,今年的春蚕收成不错,爷爷过几天就去茧站把茧子压了卖钱。”

    “我知道了爷爷。”何晚山把装着钱的布包又塞回爷爷手里,“但是这钱我用不着,学校免学杂费,每个月还会给食宿补贴,我好好念书多参加比赛,等寒假回来用奖学金给爷爷你买身新衣服。”

    “你这孩子——”老爷子说着就要把装钱的布包往车里塞。

    何晚山没给自家爷爷机会,摇上车窗就朝驾驶座的柳老师喊道:“柳老师我们快出发吧,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柳老师不说话,笑着发动了车子。

    这是他向校长借来的小轿车,知道自己的学生要转学去北京的时候,校长虽然不舍,但也为学生能去更好的学校念书感到高兴。

    柳蔺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孩子。

    小桥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这是每个教导过何晚山的老师都说过的话。

    他们都喜欢这个斯文乖巧的孩子,也都明白,这份懂事,源自于一个家庭的不幸和一段破碎的童年。

    所以当他听说北京一所师资力量非常好的私立高中在招特招生的时候,他拼尽全力为这个孩子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车子缓缓开动,车轮碾过石板路有些微颠簸。

    老人追着车子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拄着拐杖安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何晚山太了解这个倔强的老头,他不怕寂寞只怕自己会成为孩子的拖累。他从来不后悔让自己的孩子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就像当初支持父亲调职到云南边境一样。

    何晚山眯着眼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陪伴了自己十七年的老房子。正值盛夏,院里的洋槐花开得烂漫,微烫的空气里弥漫着甘甜柔软的花香。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吹雨打,古旧的白墙青瓦在金白日光照耀下温柔得像是一幅催人泪下的水彩画。

    于是他回过头不再去看,车子渐渐驶出了小镇,熟悉的一切被抛在身后。

    何晚山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体会到离别的实感,不至于悲伤,却隐隐有种强制割裂的剥离与钝痛。

    柳老师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才把他送到了市里的火车站。临行前,柳老师送给他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一袋苹果和一些小点心。

    何晚山笑着和柳老师告别,转身拖着行李箱登上火车。他明白老师只能送到他这里,接下来的路只能是他一个人独行。

    十五分钟以后,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温柔的嗓音,火车由慢到快缓缓启动,路边的景物飞快地被他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