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衣着不一神情低落的人们跨门而入,在前院捡了黑色的臂章,又一脸沉痛地去正堂为温去尘上香。边上的温琦同杜家兄妹两人一起跪拜还礼,一切都那么的形式化,像是按了重复键的画面,有条不紊的重复着。

    因为年纪太小,霍锦西被安排在后院继续看漫画,几个大人或者孩子时不时就抽空在二门口一晃,发现她一直乖乖坐着,也就放心地继续自己的事情。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上门祭拜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就无暇顾及她了。正堂的两边的花圈越堆越多,两边的墙上也挂了很多不同颜色的锦缎被面,被面上贴着白底黑字的挽联,配合着满堂的白色,显得很是苍凉。

    远处不知道是谁吹起了长笛,原本应该圆润细腻的音色,此时吹来却婉转而哀伤,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霍锦西早已经看完了那本厚厚的漫画,这会儿站在前院角落看着灵堂发呆,笛声刚响几句,很快就听出来这旋律,正是《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霍锦西寻着声音溜出了大门,站在榕树前忍不住跟着小声唱了起来。一曲唱完,她看着大榕树又发了一小会儿的呆,一会儿在想自己的葬礼是个什么样子的,一会儿又回忆和温去尘之间的对话,还有他的音容笑貌。

    灵堂里的那张黑白照片和记忆里的温去尘相比,有点触目惊心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想温去尘现在的状态,是死了还是以别的方式活着?她魂魄离体的时候觉得还是活着好,可真的活着了,又觉得也许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

    正胡思乱想,后脑勺却被人突然敲了一下,霍锦西有些惊喜的回头,“温爷爷”三个音还没有落地,看到的却是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姨。

    “小丫头,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榕树下可不是小孩子能随便站着的。”

    说是阿姨,但以霍锦西现在的年纪来算应该是奶奶了,她穿着一身蓝底棕格的棉布袄,前襟右掩,民国时期的装束复古而端庄。虽然眼带血丝神色憔悴,但看皮肤就知道平时保养的还不错,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一双温和的眉眼像是会说话一样。

    霍锦西不认识对方,只好乖巧地眨眨眼:“不会啊,我觉得站在这里很舒服。”这么说着,她往榕树方向靠了一些,然而树荫下却并没有记忆中温凉如水的舒适感,反而有些冰冷,冻得她脊背发寒,怔在了原地。

    右手短暂而尖锐的刺痛将霍锦西从阴寒中拉回神,她迅速抬脚,又站回了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