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我跟随使者到札达县,亲眼看到石妙手欺骗她,瞒哄她,套出了古格的秘密,然后他的妻子拔刀突起,格杀了使者。十五年后,我竟然跟使者一样,再次上他的当,折服在他的甜言蜜语之下,甘心做他的帮凶,成为他的奴仆……他才是真正的幻术大师,能操控所有人的思想,供他驱使,你们、我……甚至还有更多人,都被他迷惑……可是他究竟要什么……”

    丁峻不禁扪心自问“是啊,石妙手做了这么多事,究竟是为什么?其最终目标,究竟是什么?”

    突然,他想到了冰棺内的玉牌,急促地问“那玉牌有什么用?古格使者带十天鹰到这里来,为的不就是玉牌和三条命吗?”

    戈大娘吃力地抬起头来,艰难喘息着“我不知道……十天鹰只是古格的外围人员,雪姑娘……雪姑娘才是……才是……”

    忽然间,一阵风吹过,一个披着土黄色披风的中年男人随风而至,以一种充满了肃杀暴虐之气的眼神,死死盯住丁峻。

    “真是个好地方。”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撕扯出来的,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死在这里,就像死在女人们温柔的怀抱里。我察看过,这是托林寺中最让人心旷神怡、身心愉悦之处。人总是要死的,所以选择一个好地方、一种好的死法很重要,只有真正讲究生活品味、思想意境的人,才懂得这一点。无疑,你和我,都是这种人。”

    丁峻挺直腰杆,抛开由戈大娘带来的种种困惑杂念,全心全意面对这个豺狗一般阴森狡诈的人物。

    男人的长方形脸膛也是土黄色的,甚至连眼珠、眼睑、眉毛都是丑陋的土黄色,如同一只刚刚由土林中钻出来的成年蜥蜴。

    “你是谁?”丁峻问。

    “哈,那不重要,一丁点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必须选择一种死法——天就要亮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男人龇了龇牙,土黄色的舌头伸出来,在干裂的嘴唇上舔了舔,“我需要你的鲜血,就像干涸的大地需要雨水浇灌那样。所以,说再见之前,我必须得向你道一声谢谢。”

    他屈膝下蹲,十指交叉,半攥拳,反扣在胸口上,向丁峻行了个古怪的鞠躬礼。

    丁峻淡淡地笑着后退一步,凝聚心神,盯着那男人。

    “这是咒术师的最高礼节,我知道,你是一个极强的对手。老金说过,你像一道远古冰川一样深不可测,像喜马拉雅山脉大雪崩一样勇不可挡。好极了,我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强手中的强手,用来磨砺咒术师的灵气——”男人又伸出舌头,但这次,他没有舔嘴唇,也没有缩回去,而是用上下两排牙齿死死咬住,样子既可怖,又可笑。

    骤然间,男人脚下一动,黄色披风像鼓足的风帆一样张开。

    “哧、哧、哧、哧、哧”五声过后,披风裂开,变为五条随风飘舞的布带。男人向前一闪,布带便逆时针将丁峻绕住,分别缚住他的脖颈、双臂、双腿,等于是撕裂的披风由男人身上不着痕迹地转移到了丁峻身上。

    两人有万分之一秒的身体接触,如同两只同性相斥的磁铁一般,一碰即分,快逾电闪雷鸣。

    “就这样,大约再过五秒钟,这些浸泡过独特药液的裂魂幡就会产生巨大的张力,等你的躯体被拉伸到一定程度,它们将发生连续的轻微爆炸,致使你肢体连接处表面撕裂。在内外两种力量的作用下,你就会被撕扯开来,如同古代的五马分尸一般。”男人轻松地拍了拍手,意犹未尽地叹息,“可是,‘猎王’丁峻就这样死了?我真是有点小小的意外,还有好几种后续手段没用上……可惜,真是可惜!”

    丁峻叹了口气“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清楚,你就是杀了石海的人。”

    “没错,那件事过去太久,我都快忘了。阿富汗那地方风沙太大,荒无人烟,找不到一块像模像样的杀人之地,怎么比得上托林寺呢?看看,十六金刚舞女个个都美得惊人,仿佛一眨眼间,她们就能从壁画上婆娑妖娆地走出来……”男人指着侧面那个双掌合在胸前的舞女,“看这个,她的眼神灵动有神,向侧面凝望,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

    他学着壁画人物的样子,双掌捂胸,转头向左下方望着,突然“呀”地一声惊叫。刹那间,他的指缝里鲜血狂涌,如同有一眼血泉突然迸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