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窟里的所有人,都在苦苦思索‘地球轴心’在哪里,也包括我在内。按照地球人的思维方式,那地方一定是以‘物理方式’存在的,只要踏遍地球,就一定能找到。曾几何时,我也持着相同的观点,认为找不到的原因是大家没有走遍环绕喜马拉雅山脉的所有山川沟谷,一定是遗漏了某个神秘入口,才导致一无所获。”原先生悠悠长叹,“林轩,如果你之前也在寻找地球轴心,会不会也这样想——那地方必定存在,只是因为大家不够努力,寻找不够仔细,才不能得其门而入?”

    林轩想了想,诚实地点头“没错。”

    任何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既然那地方是在地球上,只要有足够的人、足够的时间、足够大的范围去找,一定能找到。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展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原先生慢慢地吟诵出了十句诗。

    那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长恨歌》中的句子,描述的是皇帝派遣异能者寻找杨贵妃灵魂的艰难过程。

    在人类世界中,“寻找”是个永恒的话题。

    小到寻找遗落的绣花针、耳钉、种子等等不易察觉、细小难见的东西,大到寻找失踪者、远古建筑物、地球轴心之类知道存在却无路去找的东西,都是一个令人困惑、迷茫、焦虑、痛苦的过程。故此,人类城市中才出现了私家侦探、赏金猎人这类以“找人”为生的职业,他们毕生都在寻找,已经成了人类迷宫中最勤奋的蚂蚁,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不停歇。

    既然“寻找”是一种谜题,那么一定有些“寻找”是没有结果的,成为不可解的谜题,比如《长恨歌》里描述的那件事。杨贵妃死于马嵬驿,消亡,魂魄离散,是不可能再找到的了。马嵬驿是皇帝与贵妃的姻缘终结之地,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即使九五之尊的皇帝刻意要逆天改命,也仅仅是徒增烦恼。

    后人评述,《长恨歌》的后半段只是诗人的美好想象,故意杜撰出那样一个“海上仙山见美人”的结局。

    “写下这些句子的那个人,也在石窟里?”林轩沉吟了一阵,低声问。

    “在那里不在那里,重要吗?”原先生反问。

    林轩闭上眼睛思索了几分钟,面带苦笑拒绝原先生的话,不得不承认,任何故事、传说、流言、史记都不重要,因为那些都只能作为例证存在,而不会影响到今日的局面。

    如果写《长恨歌》的人还在,能改变皇帝与贵妃的马嵬驿之恨、战后宫廷对月哀叹之憾吗?或者,没有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多情,能改变安史之乱、天下涂炭的那场战争吗?作者在与不在、死了还是活着,都改变不了历史,更改变不了今日痴男怨女们对于杨玉环传奇故事的津津乐道。

    “那么,什么是重要的?”林轩问。

    “从诸多平凡例子里寻找规律,突破人类思维模式的平面之困,透过一般现象看到事件本质,在众多智者的思想基础上构成突破——这才是重要的。”原先生说。

    林轩立刻追问“就是从《长恨歌》里,你才找到了关键症结所在?”

    原先生点头,凝视着流淌的岩浆,,默默地出神。

    公平来说,林轩与原先生的差别不在于智慧、行动力,而在于阅历的多寡。原先生曾走过一段五味杂陈、变化诡异的人生之路,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大胸怀、大视界。假以时日,林轩同样能做到。

    “那石窟里的人,无一不是各行各业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辈。见到他们,我才明白天下之大,能人辈出,就像大唐盛世虽然前有诗仙李太白、诗圣杜子美,已经将五言、七言写得尽善尽美了,后来却又出现了白居易,将唐诗带上另一个高峰;唐诗将人类语言雕琢得精致华美、铿锵顿挫,几乎到达了文学作品的极致,后代偏偏又出现了宋词长短句,令中华文化别开生面,使宋词与唐诗同登大雅之堂,地位不分轩轾。举个现实的例子,在我们这个时代,明明已经有‘那位先生’这样的大探险家,能让各种诡异事件在他手上迎刃而解,被誉为‘千年华人第一’,后来却又出现了‘亚洲之鹰’罗开、‘盗墓之王’杨天这两位超级探险家,与‘那位先生’并驾齐驱,成为华人江湖睥睨全球的三大魁首典范……”

    原先生极为谦虚,把“四大游侠”中的那位先生、罗开、杨天奉为典范,却把自己低调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