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能走了?

    纪饮霜站在那里,没有立马动。他觉得这件事,好像结束得有些太简单、太干脆了。

    小叶也不催促,立在洞口等着他。他身后是深沉无边的黑夜,洞里那微弱的烛火,映照得他双眼犹如粼粼发光的清水。

    纪饮霜看得都有些呆了,笑了笑:“你倒是有趣。放我走了,你还能活命么?”

    小叶道:“你觉得我能活多久?”

    纪饮霜不言,小叶自顾自说道:“我活不了多久的。”

    小叶似是在强忍疼痛,却勉力将背挺得笔笔直直,晃也不晃。苍白如雪的小脸在烛光里几乎透明,眼珠却漆黑如潭,轻轻掠他一眼:“快走吧。”

    那机关在他手中,咔嚓一声,裂成碎片,将手掌划得鲜血淋漓。孩子的掌心娇嫩,他却犹如吃惯了苦头,没什么痛感一样。

    随着机关碎裂,洞外的情形幻化一番,竟然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纪饮霜嘴唇颤抖了一下,无意识地按住自己胸口,那丝丝刺痛的滋味十分奇怪。但他很快又挂起笑意:“我走了。你要死,可别落在他们手上死。”

    他一掠出洞,衣袍翻飞如云,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纪饮霜离去时被山风吹起的袖袍,越来越黑,越来越广大,化作了一片漆黑浓雾,兜头朝他罩来。

    小叶幼弱的身影被黑雾一点点吞噬,烛光也完全消失。无边无际的一片黑暗里,只剩下了叶霁一人,满脸迷惘。

    叶霁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一般,多年前那孩子的痛楚、果决、毫无生念,仿佛潮水回澜,快要将他溺死了。

    他一时明白自己是在梦中,一时又很糊涂。最糊涂的时候,叶霁不顾一切地超前拔足狂奔,要从不愿多停留的回忆里逃离出去。

    他撞上了一面墙壁。

    一面冰冷潮湿,黏腻血腥的墙壁。

    看到那面墙的一瞬间,叶霁脑中空无一物,无数声尖叫从远处传来,声声锥入脑髓,听音色似乎是一个孩子。

    叶霁无法忍受地捂住耳朵,仍旧无法阻隔。一个声音紧贴着后脑勺,阴沉地道:“……教不会了。你天性难移,我一世都教不会你,就算有再高的禀赋,也是废物。不愿跟我,留着何用?”

    叶霁牙齿都要咬碎,心中涌起无限恨意,张着口想要愤怒大叫,身体却猛然被抛了出去,如同坠崖一般失去了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