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孤月高悬。

    身处璇玑司天牢中瞧不见外头的万家灯火,唯余一声越过一声的惨叫与人作伴,听来撕心裂肺。

    平日号称镐京第一霸的小公爷,其实也不过是个惜命如金的软骨头,两鞭子下去,管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儿给倒了个干净。

    论骨气,他甚至都比不过隔壁刑房的“弱女子”柳依依。

    舒隽从天牢中出来已近夜半丑时,夜幕中月色如霜,她站在廊檐下伸了个懒腰松筋骨,抬头望一眼头顶,直觉明日似是又要下雨了。

    又是下雨啊......

    想起当年鄢桓远赴醴国为质时,也是这么个阴雨沉沉的坏天气。

    还记得那日大雨瓢泼如瀑,她独自一人拿着刀将使团队伍拦在城门口,雨幕中消瘦却坚定的身影时至今日在说书人口中提起,仍是充满了少年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与潇洒啊。

    那天的一场对峙僵持了许久,但其实并非是因使团的竭力阻拦,而只是彼时鄢桓正在气头上,亲口说不愿意见她。

    早一日临行前,小世子曾偷偷从侯府跑出来,怀着一颗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的心往舒府寻她,拉着她的衣袖殷切问:“阿姐,你陪我一起去醴国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鄢桓幼时并不经常叫她“阿姐”,以往难得开一次口,舒隽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她在自己家中排第五,是老幺,好不容易得个“弟弟”,自然宠得真心实意。

    可就去醴国这一回,她没答应。

    原因无他,那一年舒隽十五岁,刚在乾天院大选上夺了魁首,即将进入神策军中,前途无量。

    她舍不得即将唾手可得的光辉与荣耀。

    但她那时很虚伪,不想去醴国也不想教世子怨自己,于是用言语将自己的不愿意,包装成了不得已。

    “你还记得夫人的话吗?为何此回前往醴国的偏偏是你,而不是太子?不是你的那些王兄们?”

    鄢桓已经到懂事的年纪了,他垂头丧气,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因为舅舅不喜欢父亲......”

    因为刚登基的王上忌惮自己的妹夫——手握神策军,威名远扬的岚熹侯,便将他唯一的儿子送往了醴国,美其名曰为国出使,实则为质。

    舒隽半蹲下来与他平视,双手扶在他肩上,言辞恳切,“所以我才要留下来,留在燕国建功立业,等到有一天大权在握我就能保护你一辈子了。”

    “你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