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斜斜地瞥了那小姐一眼,那小姐只觉得这目光凌厉至极,仿佛是一把寒剑要将自己的身体劈成两半一般,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气势扑面而来,竟叫她说不出半个字来,哪里还有半分和煦可言:“小姐怕是眼拙了,这里何曾有过什么侍女?小姐请自便罢,在下还要同夫人赏一赏这大好春景,就不陪小姐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那一位小姐刷地变得苍白的脸色,转身将她撂在原地,挽了郑淣便走,郑淣不由抬头,却见他双唇紧闭,面色沉沉,不知方才自己的话哪里触了他的逆鳞,叫他如此恼怒,随着他走得远了,她方轻声道:“皇上恕罪。”

    皇帝却不再看她,冷声道:“你是犯了什么罪,要朕恕罪的?”

    郑淣低声道:“嫔妾并不知皇上对方才那一位小姐不甚满意。”

    皇帝原本也没期望她能够领会自己的意思,可倒没想到她竟然想到这一出上头去,不由低下头去瞧了她一眼,怒极反笑道:“你说得也是,那般姿色,承徽竟也觉得入得了朕的眼么?”

    郑淣知今日围猎之事必然无望,颇有些沮丧,垂头道:“其实那小姐也并不是如此不堪,在嫔妾看来,那小姐姿容尚可。”

    “姿容尚可?柳承徽将朕看成是什么人了,姿容尚可四个字便可打发朕了么,朕在你的眼中便是如此饥不择食,寒不择衣之人么?”

    郑淣自知失言,皇帝既已恼怒,眼下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这样的道理是她打小便明白的,当下便要跪下请罪,皇帝见她如此行事,一团心火更是郁结在心,方才的一腔柔情蜜意都化作了东风,只用一双眼睛盯着她瞧,仿佛要将她瞧出个窟窿眼儿出来。

    远远随在后头的刘全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此刻忙上来打圆场道:“皇上别生气,今儿这个好日子可是一年才有一回的呢,皇上瞧那边的瀑布,下头很是热闹呢!”

    郑淣只当自己扫了皇帝的兴致,皇帝必然是要拂袖而去的,没想到他虽说脸色阴沉,此刻听了那刘全的话,不知为何却压下脾气,提腿便走,走了两步回头过来,皱眉道:“怎的还不跟上?”

    说罢,也不再多说什么言语,只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郑淣只得加快步伐随他而行,不多时便来至那三生潭的瀑布之前,却见此处草长莺飞,珠玉飞溅,四周花荫树影之中,隐隐传来轻柔的切切低语,果然是好一番良辰美景。

    皇帝伫立在树影之中,双唇紧抿,心事重重,郑淣慢慢地朝前跨了一步:“夫君,可是累了?可要坐下歇歇?”

    她这一句本是极冒险的话,这僭越之举若是细细追究起来,便是一个大不敬的罪过,没想到皇帝方才满心的怒意,仿佛渐渐地弥散在这烟波山水之间,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不必。”

    两人再无多语,并肩站在那瀑布之前,只觉水气扑面而来,水声潺潺,叫人神清气爽,郑淣轻声道:“此处风光甚好。”

    皇帝点了一点头:“难得浮生半日闲。”

    郑淣的目光落在远远的地方:“听说那平下围猎之处的温泉美景不输此地半分。”她的手心微微地沁出极细小的汗珠来,现在,怕是唯一争取随猎的机会。

    皇帝斜觑她一眼,嘲讽一笑,将话题闲闲岔开:“再好的美景,也需得有红袖添香之人,方才算得上是十全十美,不然再好的美景便也是无趣两个字罢了。”

    郑淣只觉心口突突地跳,软语道:“若是皇上不嫌弃嫔妾蒲柳之姿,嫔妾愿日日为皇上红袖添香,夜读磨墨。”

    皇帝沉默了半晌,方开口道:“叫夫君。”

    郑淣微微一怔,面上带上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轻声道:“不知夫君……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