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样儿。”李安歌的眼睛暗淡下来,他淡然地给姑父解释着,“是我自己不注意,当时听了我爸妈的话乱用那些精油……”

    “是我的错。”李安歌姑父也低着头,“我那时候只顾着你姑姑的事儿,对你关心不够。”

    那年冬天李安歌才高二,从某天下午开始就开始腰背疼痛。他还以为是中午打篮球伤着了,回去在QQ上找他妈问什么精油能缓解一下。可用了两天都不管用,连腿也跟着发麻,走路使不上力气,从操场走到食堂都能摔一跤。

    李安歌疼得晚上睡不着,他开始害怕了。但春天才做过肝移植手术的姑姑那些天也不舒服,李安歌不想打扰他们,更没脸管他们要钱看病。

    他只能在QQ上让父母再多打些生活费来好上医院瞧瞧,可爸妈只说男孩子不该这么娇气,他妈还让他把薰衣草精油混合上薄荷精油,多些耐心,好好按摩促进吸收,过几天一定能好。

    他只好每天顶着一股薰衣草加薄荷的味道去上学,症状却并未好转,从走路摔跤演变到背不动书包解不出小便不过三天时间。

    最后姑姑姑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班主任打电话说李安歌在座位上尿了裤子还闷头趴在桌上不起来,通知他们来学校把孩子接走。

    李安歌不是不想起来,是真的没有脸抬起头来面对围观的老师和同学。李安歌想逃开,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那天的他彻底崩溃了,刚满17岁的李安歌只有满心的慌乱与羞耻。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也感觉不到自己尿了裤子。

    那时候包括李安歌自己都不知道,从那天起,他也确实没再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过。

    就医不算及时,李安歌的脊髓损伤情况严重,预后情况并不乐观,只能积极以康复治疗辅助恢复。但那时候姑父疲于姑姑的病情,已无暇顾及照顾李安歌,便打电话强硬叫他父母把李安歌接到泰国养病。

    去了泰国的李安歌更是再没机会做系统性的康复,固执的父母只懂精油和按摩,好好的恢复机会也都被耽误得一干二净。

    其实从邻居那听说李安歌坐着轮椅回来找他时,李安歌姑父就已经知道他的情况并未好转。

    他觉得这不稀奇,有那样的父亲,病情能好转就怪了。

    李安歌姑父只是内疚到不想面对这一切,他因为把自己不讲理的怨怼迁怒于李安歌,害这个原本有大好前途的孩子后半生都要以残疾人的身份在轮椅上生活,李安歌姑姑至死也为这件事责怪于他。

    “你们对我那么好,都是我爸对不起姑姑,他不愿意捐肝,我是替他受报应的。”李安歌知道姑父并没真的恨他,那十多年亲如父子的感情无法抹除。只是姑父对姑姑的感情更为深厚,当年是他爸不顾手足情谊拒绝捐肝,姑父有怨念是正常的。

    “如果当初用的是你爸的肝,你姑姑也许就不会走。”李安歌姑父心里仍没放下这件事,“安歌,你姑姑现在不在了,咱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姑父起身要走,李安歌最后一次央求道:“姑父,当年我走得急什么都没带,我现在只想要留一张姑姑的照片……!”

    “……我和你家互不相欠,什么也不能给你。”李安歌姑父走进了洗手间。

    李安歌姑父比李安歌回来的要早,迟俊扬见他脸上写满失魂落魄,结合刚才他姑父那冷淡的模样,他估计这小子怕是认亲失败被嫌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