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师父出去就只带长风或者长富,她一向认为师父做什么都是不容置疑的,既然不带上她,她就不会提出。

    这天,小蕊一早醒来,见师父又要出门,便拉着师父的衣袍,求他带她去,没想到师父很快就答应了。小蕊才明白,原来只要她开口,师父是会同意的。想想,前头这几个月,居然就这么浪费的。

    连着走运的是修云、修月,蕊儿能出门,她们也就能跟着去了。小蕊大部分时间是跟着两个修姐姐逛街买女孩子家的东西,有时坐在阁楼上看书、看过往的人。有时候安安静静地坐在师父旁边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牵着孩子,有的人背着父母。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每个小孩是有父母,还有爷爷奶奶的。而且太多像她这么大的女娃,没有师父。她想起师父说的对,她是不幸,又是最幸运的。

    师父看病从不收钱,每次让老刘头提前一天挂出告示牌子,然后发出一百个号码,看完这百人,就关门了。

    当有被高伦治好的病人前来感恩戴德时,小蕊就越发为师父感到自豪。她想,不知道我长大以后,能不能像他这样。

    于是,她开始看医术,可实在是枯燥,难以坚持:“师父,听说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这本医书就能背下来了。可我怎么学起来这么吃力呢?我永远都不会像你这么厉害了。”

    “我的天资是比寻常人好。但像我这样的,也没见到第二个,所以,你也不用否定自己。”高伦这种自夸,是客观的。

    “师父,你为何不教我医术、教我武术。我也想当个行走江湖或者是四处行医的女侠。”

    “这些都是技艺,我所会的与年龄和所耗费的时间是不匹配的。有的人终其一生在一术上都不能有所成。你虽聪慧,但不足以样样都会。学得多,又想有所成,是要异常刻苦的。所以,我教你读书、教你写字,不过是想让你有一天能用这些弄懂、看清你的人生。这些技艺,既然我会,你就不必会了。你若病了,我能给你诊断。武术更不是一般女子能习得的,吃的苦头不是你所能想。既然我能保证你不受他人所害,所以,也不必练武。”

    “那我还是想和师父一样治病救人。”

    “治病救人自然是好。但能治好的病,就不算是病。人间多的是治不好的病。你越行医,越会觉得凡人的渺小和无力。医者只能医身,救不得心。救得了别人,救不了自己。人生踏错一步皆苦海,唯有自渡方可解苦。相比学习医术,师父更希望你能强大,强大到能自渡,不负此生。”

    “那我现在要做什么才能不负此生呢?”

    “世间的事你还未经历,该来的会来。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师父,可你年纪也不大。比修云年纪还小。为什么懂得这么多?”

    “大和小,不在年纪,而在经历。”

    小蕊虽听不太懂师父的话,但师父的话,对于她来说是金科律令,是这世间的真理,如同太阳东升西落,从不质疑和违背,但现在她必须有疑问。

    “可是,师父,你说我若病了,你给我诊断。有坏人来了,你会在身边。可是,师父,如果有一天,你又丢下小蕊离开了呢?那我能怎么办?”

    “你很怕我走?”

    “很怕啊!以前我觉得我最怕道观里的神像,怕夜晚后山的野兽叫,后来,师父回来了,我头一件怕的事就是师父你又要走,一走,就是很多年很多年。”

    高伦见她说着,就吧嗒吧嗒掉下眼泪,于心不忍,摸了摸着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