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悬在头顶上的薄纱帐幔、轻摇缓曳的银色帘钩、框在窗里的一池莲叶,还有趴在窗棱上打盹的头发花白的老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是人间,不是地狱。

    “千佛。”她轻声唤道,如燕呢喃,脸颊漾起两个深深梨涡。

    这世上最纯粹的笑,应当是如婴孩般的笑,不分美丑,无关悲喜,纯净得让人心生震撼。

    新生儿降临人世间的第一刻,是一声啼哭;而她,望着头顶上枝叶盘缠的藕花帐幔,轻声笑了。

    老人睡得很深,身上还有发酵的汗酸味,想来疲劳已极。

    穆典可蹑足从老人身边走了过去。床边没有鞋,她只穿了一双棉布白袜,落地悄然。

    还是惊动了外头的人。

    沉重的脚步声一串响起,停下时,黄衫大刀已经出现在门口。

    良庆魁梧的身躯挡住半个门洞。

    “良爷!”穆典可惊喜叫道,欢欣不加掩饰。眉眼弯展,露出一口编贝雪齿,白得耀眼,笼罩房屋上空多时的阴霾立时叫她这个明灿灿的笑驱散了。

    “……幺老太爷救了四小姐……公子爷和姑小姐协助幺老太爷为你治伤,夜里没睡,刚躺下不多时。”

    良庆说话简明,三两句便将来事情梗概说清。

    “我就不陪四小姐进去了。”他堪堪停在门口,说道。

    穆典可才没想过让良庆陪她进去,她现在最关心的也不是自己怎么得救的,她只想快点看到常千佛。

    终于等到良庆说完,她点点头笑眯了眼,提起裙摆就往里跑。

    一寒一热两样奇毒在她体内厮杀了一场。她这条小命虽说保住了,可是浑身的血肉筋骨都遭了灾,是无一处不疲乏,无一处不酸软,双膝无力,跑起来,摇摇摆摆像刚学步。

    她自己倒不觉,跑得欢快极了,绕过床前的水墨插屏时,险没一头撞上去。

    良庆注目穆典可的背影,神色静静地若有所思,随后一耷眼,转身走开两步,依然提刀站着。

    常千佛不单是累了那么简单,实是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