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徐师傅把白木津倒入锅中再行熬煮,笑着说:“咸为百味鲜,落盐提味。等水开的时候,就该用我们的白贝浆了……利用白贝浆的吸附原理吸走白木津里的杂质。入坛封瓮,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喽!”

    眼看徐师傅捞出大半碗白乎乎的杂质,林小麦不觉睁大了眼睛:“哇,没想到看起来清澈无比的汤里,还有这么多杂质……那么剩下来的这些精华,就可以入瓮腌制了?一般需要多少天呢?”

    徐师傅说:“螺藻是生嫩东西,一般来说四十八小时之后就能吃了,不是很酸,带着淡淡的水生味。第四天是最佳时间……早先那逢四逢九出船的时间节点也是来源于此。”

    黑黢黢的眼眸底下闪过一丝失望,麦希明道:“这么说,今天是来不及尝到新鲜白玉螺的滋味了?”

    白可明笑了笑说:“麦总的心情可以理解。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这一坛白玉螺,如果不嫌弃就请带走,等到四十八小时之后自行拆封,品尝滋味就可以了。其实我们这边有些喜欢自己动手的客人,也是这么下单购买的。反响一直很好。”

    麦希明还没说话,程子华已然欣然答允:“好啊!那可真的是太好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徐师傅变戏法般取来一段红尼龙绳,把圆鼓隆冬的坛子放在一个四耳篮内,红绳在篮耳上灵巧穿插,“好了!”稳稳当当提起来。白可明亲手把坛子交给麦希明,说:“回去之后避光保存。”

    程子华左顾右盼地,忽然问:“白老板,这个工场只是生产一样产品,且产量还不大,是不是太亏本了些?”

    白可明笑着说:“程总监问得好……其实比起白玉螺,我们的白木津卖得还要更好一些。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几样产品。这样才能勉强持平。做白玉螺,说真的,一开始也就是个情怀……毕竟市区里也还有一些像肥佬那样的饭店需要我们供货。如果你们要货的话,我可以给个熟人价你们的。”

    这时林佳茵指了指那块大英石,说:“我们能过去参观一下吗?”

    得到了白可明的同意之后,大家向着那块英石走去,麦希明才对白可明说:“谢谢白老板今天带我们开眼界,这是我的名片……有关下一步采购的事宜,我们会有专门的商务人员负责。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白可明和麦希明压低声音讨论正事的时候,林小麦和林佳茵、程子华已来到了英石前面,仰起头细细欣赏上面的浅浮雕。只见第一幅画上就是一群人挽起裤腿在河边拔片片螺藻,远处依稀可见高耸山峦,程子华不由得脱口而出:“背山面河,好一个世外桃源啊!”

    林佳茵忍不住笑了:“老板,对于你们有钱人来说,是世外桃源。对于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的人来说,是巴不得早日逃离的穷山恶水呢!野生的片片螺藻看起来好小,你看……叶片看起来也不是很丰腴的模样。我有理由怀疑,最早的这些螺藻,说不准没有现在龟池里出来的那么肥美?”

    林小麦说:“是这么个道理。我还听说过个事儿……几年前,也不算很久,两三年前吧,不是有个穿旗袍戴眼镜,气质很好的短头发阿姨经常到我们家店里吃早餐的嘛。有次我和她搭讪,原来她是做广绣的非遗传承人。她告诉我,有一种绣法叫‘飞针绣’,只在古文献里记载有,仅存的两块绣品,还得是清朝初年的外销绣屏风,早就进了博物馆保存了。”

    打了个隔着手套所以一点儿不响的响指,林佳茵道:“我想起来了!是田阿姨对不?上级让她们想法子复原出来,但飞针绣所用的彩线只有现存彩线的四分之一,她们想尽了办法都没辙。后来跑到五山那边的养蚕研究所,找到了养蚕专家……最终找到的原因竟然是,现在的蚕宝宝营养太好了,吃得胖,吐出来的丝就粗。于是又找来种桑专家,按照古法培育出瘦不伶仃的桑叶,喂出了瘦不伶仃的蚕,这个项目才算完成……”

    她比比划划的说着,麦希明听完之后忍不住就笑了,“如果说丝绸追求轻厚软密,食物里倒也有些追求干硬韧性口感的。我和子华曾经在北欧的苔原上吃过一种地衣料理,用粉彩甘蓝卷十三种地衣,沾鱼汁食用。地衣的口感就是干干韧韧的,像某种饼干……”

    林小麦惊讶地问道:“那,好吃吗?”

    程子华耸耸肩,摊开两手:“别有风味,是一种有趣的尝试。”

    林佳茵闻言,忍不住“哈”的一声,说:“老板,不好吃就直说嘛。”

    程子华很认真地说:“那又不至于不好吃,确然很有特色。厨师为了收集食材花了很大的功夫,灵感来自——《呼啸山庄》里怪风啸叫的荒原。有创意,有特色,有诚意,味道的调和,也做了充分融合,哪怕不符合我个人口味,那么仍旧不失为好的料理。就好比说臭豆腐,我也从来不吃啊,可路边的小姑娘小伙子,不也吃得满嘴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