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灯烧玻璃盏,水冒虾眼泡茶香。吴记面馆里的食客们走得干干净净之后,空间显得格外开阔,吴叔喝了一口茶,悠悠地摇头:“道理我明白。松针面的做法……其实市面上少,也不是没有。最多也就没有我做得正宗好吃而已。就像你说的,咖啡松针甜品你都吃过了……世界上有头脑的人是很多的。大妹啊,如果你是想要学做松针面,那就尽管来学,尽管来拍,只不过你吴叔我……就想要守在这儿,好好把这两条化骨龙带大……”

    吴叔拒绝得婉转而坚决,林小麦和麦希明面面相觑,看了看华仔,麦希明说:“你有两个孩子……?”

    吴叔眼中顿时有了光辉,嘴角也泛起了飞扬的笑意:“还有个大的,在这儿三公里之外的实验学校寄宿呢!我们当时搬家到这边,就是为了让孩子上学方便啊!我们那小区旧了点儿,不过我们这种小市民……还好上车早,买到了学区房,等他们有你那样争气读到大学毕业,我就退休啦!”

    眼看着吴叔吴婶双双忍不住的咧开嘴笑,麦希明还想要说什么,林小麦使了个眼色给他。吴叔喝好了茶,站起身道:“你们再坐坐,我去收拾收拾——要不要带些菜回去?我们自己种的,后面刚好有块空地,我们几户人家没浪费,就都种上了东西。没有用化肥也没有打农药,纯正无公害啊!”

    林小麦高声说:“好啊,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就要刚才的油麦菜就好!”

    同样地高声答应着,吴叔拎了小刀到屋后去割菜了,吴婶和华仔也散了开去,看了各有各忙碌的一家人,林小麦低声对麦希明道:“当年吴叔住得好端端的忽然搬走,我都觉得奇怪了,原来是为了儿女读书……老板,没办法了……华人父母为了子女,是可以凌驾在自己一切事业之上的啊。”

    这才彻底明白过来,麦希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难掩失望:“那好吧,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原本就不好强求。”

    不多会儿,吴叔用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子肥嫩鲜绿的油麦菜并一些蒜苗芹菜等,走了回来:“大妹啊,吴叔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以后常来常往。”

    一看到吴叔身影出现,林小麦就拿了包包站起身:“没什么……吴叔,那我们不打扰你了,先走了哈。有空我们约了去喝茶!”

    一直把她送到门口,吴叔说:“……行,有空约喝茶……牛腩茂在哪个医院?我周末休息去看看他……一场街坊十几年,连他病了都不知道!”

    林小麦也就从善如流地,边把地址和联络方式留给了吴叔,离开了吴记面馆。

    回到了车上,打开空调吹散车内闷热空气,麦希明打开车门散热,一言不发,但眉梢眼角全是失望。回头看了看炊烟又起的吴记面馆方向,他轻声说:“这么清雅的味道,往后却要有缘分才能再尝到了……”

    看到麦希明如此失望,林小麦长长的睫毛扇了扇,跟着叹气:“真可惜。当年的松下君子问小童……现在松针面不做了,君子面收山了,童子面……半退隐。当年名动洋城的三碗文人面,十几年前还在面点大赛总决赛上拼得火热的盛况,怕是再看不到咯……”

    麦希明定了一定,顺着林小麦的话尾重复了一遍:“三碗文人面?”

    天时暑热,林小麦指了指车子,说:“要不然……我们到车上去说?”

    俩人到了车上,林小麦边给自己拉安全带,边说起了“三碗文人面”的由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做出来的斯文菜,似乎在食客心目中也是高一等。好比说,松下君子问童子,又或者松下君子问小童……是洋城里最出名的三家文人面。这三家做面的风格大同小异,创始人也都是斯文人家出身,于是就有了前面那句俚语咯。”

    眼见麦希明脸色一喜,林小麦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是……同行如敌国,何况还是风格口味有雷同的三家人?所以他们在洋城勤行里,既是认识多年的老熟人,暗地里又暗暗较劲……从前有个外商回来举办过一次面食的厨艺比赛,这三家龙争虎斗的,可是叫当时的看客开了眼……”

    明知道这会儿不是闲聊的时机,麦希明还是忍不住问:“那最后谁赢了?”

    林小麦摇了摇头:“没听说……好像也没分出个胜负来。但是做君子面的那家,后来就被最大的那家赞助商请去了十月初五街,开了起了面馆,开了没多久又没开了,似乎是回来了……童子面那家,进了食堂,这不就是半退隐咯。”

    麦希明一听,眼睛一亮:“这么说……这三家是有过竞争关系啊?倒是可以从侧面来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