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四面八方黑压压的,乌云宛如一条条黑龙互相缠绕交叉向中间聚集,盖过原本灰暗的乌云,压抑感让人撑不起身来。一阵阵黑风肆虐森林,树疯狂地摇曳,树叶飒飒,树枝咯咯作响。整个森林仿佛活了。毛雨似乎知道狂风来临,越得急促了。

    风雨大作,黑云压顶。大地好似发怒了,小墨等人恐惧不安地看着外面疯狂的世界,当然,除了迷迷糊糊的庄无为。凉风浸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因有茂密的树在上面顶着风,树下风小了许多。在用树叶,木头搭的庇护所里,本就不大的窝,多了一个人显得更拥挤了。

    一堆火成了他们心里慰藉,红红的火焰顽强地燃烧,就是对这世界发出抗议的声音。也除了浩宇不敢目视这一切,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面色难堪,如果小墨注意看他的眼睛,会发现原先的绿色又是一闪而过。小墨和雨儿知道他从小娇生惯养,对于这些自然畏惧不已,看他一个人默不作声也就没管。

    只是他们围起的人,令他们难以预料。在火光的照明下,庄无为面如土色,嘴唇发黑,奄奄一息。他的左腿已经发炎,淌着粘稠淡黄的液体,让小墨和雨儿作呕。雨儿看一眼就吃不去手上的饼了,而浩宇因恐惧手上的饼干都被他压碎了一地。

    小墨的猜测没错,庄无为因伤口感染导致发烧。一连几天的奔波,一天的毛雨,周围都是潮湿的,伤口不发炎才怪。小墨还没有注意到这方面,必须立即挽救,再耽搁,恐怕危及生命,小墨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庄无为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因为庄无为大小墨两岁,所以处处让着小墨。在小墨心中庄无为就是哥哥,有浓厚的感情。他不能让他就这么发展,回到家他怎么和他父母交代,自己也会留下后悔。

    小墨必须做点什么,虽然不是医生。他先把浸湿的纱布拆下,庄无为的脚散发着恶臭。雨儿直接转身不敢去看,小墨强忍着,他必须坚强,要坚强。纱布拆下,小墨发现断掉的脚因血液不通已经发黑。情况来看,这条腿已经没用了,骨头都碎了,只是肉包着。

    “无为,我…”小墨凑到庄无为耳边吞吞吐吐地想说什么。

    “小墨…我相信你,我这几天…就想好了。你做吧…本来就不应该…留的。我必须活下去!”庄无为决然地说,眼神淡定。殊不知在他昏迷的梦里,他看到远方有一只动物:两条腿晃悠悠像一个小丑地跳,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鹿!两条前腿都断了,只能用后腿,看样子断了好久,已经愈合了。不用想,一定是猛兽干的。这只鹿个子不大,还努力跟在一只大鹿后面。形体因用这种方式走路形变崎岖,身体变得纤细,艰难地立着走路。一遇到前路稍微不平它都要在原地蹦几下,蓄力再跳过去。跳过了几乎整个身子都碰到地面了,跳不过,后果可想而知。然而,它还坚强的活着,正是这种信念,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小墨眼睛红了,他看到了真正的坚强,对生活的热爱。雨儿在旁边也动容了,鼓起勇气慢慢适应这一切,如此落魄仍不放弃,这种精神也成为他们的养料。只有浩宇在倦角落,眼中仍惊恐未定。

    “一定会好的!”小墨郑重地点头。接下来小墨做的就是截肢,给庄无为截肢。断的脚已经坏了,留着不可能愈合,只会再次感染。截肢对庄无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能正常走路,一生要不轮椅,要不拐杖。要知道,他还年轻啊!老天就是如此不公?

    小墨咬紧牙关,如此艰巨的工作,就是放在医院也是一个大手术,何况在这一无所有的荒郊野外呢?做不好,依然会伤及生命。小墨想好步骤,把庄无为的大腿绑紧,不能再流更多血了。刀用石头磨得足够锋利,放在火中消毒。准备工作马马虎虎地做好了,接下来就是下刀了。小墨拿起刀,看着庄无为的脚。外面风雨交加,凉气逼人,小墨额头却冒出一颗颗汗珠。深深吸一口气,吐出,心里打鼓。又颤抖放下刀,真的无从下手,要我用刀划别人的肉吗?

    “没事的”庄无为也吸一口凉气,这个手术对于做手术的人和被做手术的人都要巨大的勇气和心理承受能力。

    雨儿也投来鼓励的目光。终于,小墨重新抄起刀,眼里发着坚决的光芒。向庄无为点头示意,庄无为也点头表示准备好了。小墨深深呼出一口气,平静内心,过滤外面的吵杂。庄无为则转移注意力,闭上眼,听着外面的热闹。

    “嗯…啊…”小墨第一刀就撕开了皮肉,血迸发出来,因用绳子绑住了,慢慢地血流量减少了许多,没有麻醉品,庄无为就痛苦地闷哼着。小墨眉头一皱,看见庄无为点点头。小墨又埋头继续,一下子割了几刀,庄无为的腿不住颤抖,雨儿紧压着。伴随撕心裂肺的惨叫,让雨儿不忍直视,小汪不安地躲在背包里,警惕地观察外面的动静。嘶哑的惨叫声和外面风雨潇潇的杂糅,真是凄惨可怕,浩宇像发了疯似的抱头口里念个不停。小墨速度更快了,他想早点结束这痛苦。终于,庄无为晕过去了。再没有他的叫声,小墨难看的表情舒缓了许多。一刀一刀地下去,皮肤,肉,血,筋脉,骨头随之分离。不知过了多久,对小墨来说是漫长的,最后一刀,一条腿成了两段。小墨马上用纱布包住,没有药,只是包着。缠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纱布用完。

    小墨深深吐出一口气瘫在地上,刀,手都是血,满脸大汗,眼中意犹未尽。手放出去冲冲雨,凉凉手。血顺着手纹往下流,雨水打淡了,滑过手指,指甲。一丝丝血红经过刀把,顺着刀口,流进汇聚刀尖的雨水不断扩散,染成一滴淡红色血水,滴下。融入地上大片的血水不见踪影……

    夜深人静,外面的风雨没有因为他们的消停而减弱。都睡着了,小小的庇护所里只有火在不停地默默燃烧……

    太阳将落下地平线,阳光熹微,小墨一人走在草原里。自己却不知要去哪里,做什么。就是一直走,向前走。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草已经枯黄,凉风不时吹过,长长的草一片片瑟瑟弯腰。他看着这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地方,若有所思,究竟是哪呢?忽然,一阵黑风掠过,令他不寒而栗。这种感觉…小墨眼底深处渐渐浮上错愕,紧张地察觉周围的草丛。一阵阵风,摇曳的草都能激起肾上腺素的快速释放。

    突然,远处有个黑影在草丛奔腾而来。跳起,飞过高草,落下,隐没其中,伴随寒凉刺骨的狂风呼啸而过。顷刻闪现至眼前。来了么?那黑影在小墨眼中不断放大,眼睛也瞪大了,是它!独眼狼!一身漆黑如铁,左眼三道深痕,应该是战斗中被爪的。右眼金光晃晃,大射光芒,依旧是那王者之风。低沉的怒吼让人胆颤,小墨踉跄往后退,但独眼狼步步紧逼。直到小墨被一颗石头绊倒,太阳已落。霎时,天地一片黑暗,只有独眼狼毛发隐隐发着光泽,爪子锐利。趾高气昂,目光炯炯,在风中屹立,宛如一尊严峻的大将。

    完了吗?小墨想。只需一爪,小墨必定头破血流,当场毙命。不!小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独眼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恢复。小墨坐在地上,手紧紧抓着泥土。独眼狼对于晚餐,没有丝毫犹豫,呲牙咧嘴直接扑上去。小墨看着独眼狼血盆大口宛如天盖盖下,不禁一颤,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

    “小墨,小墨”是雨儿的声音,小墨睡眼朦胧。原来是场梦,但太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