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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知道?!”林琅没急,她的丫鬟倒是先蹦了起来。而只能呆在一旁干瞪眼的红芙,除了朝主仆二人致以歉意的微笑以外,就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了。

    毕竟,自家小郡主的思路不是她能跟得上的,她实在搞不清她下一步会做什么,也就因而失去了阻止或是劝说的可能性。既然这样,还不如索性安静地闭嘴了。

    “看你俩望着底下擂台那过于不甘的表情就很明显了啊。”桃夭指了指对面的天香阁:“上次一别之后,你们是在那里栖身了么?”对她来说,只要品性不坏,风月女子和寻常的闺秀也没有什么不同,并不值得区别对待。林琅怎么着也是一个小康之家的小姐,会沦落至此,肯定也不是她心中所愿。

    “嗯。”林琅叹了口气,倒也没有要特意遮掩的意思:“托姑娘的福,我们上次才能逃过一劫,平安归家,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家中伯母的暗中授意。之后,族中看我父母双亡,便以我母亲的胡人血统为由,处处诘责,不但将我在家谱上除了名,还侵吞了父亲留给我的财产。走投无路之下,我便只好带着绿萝来到了专门接纳胡姬的天香阁,自卖自身,靠给客人跳舞来维持生计。”这也算是莫大的讽刺了,这天生的胡人血统导致她不被家族接纳,却也成了她现在仅有的生存依凭,不然,怕是除了惨遭毒手之外也就只能饿死街头了。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半托着腮帮子,桃夭对她的选择感到十分好奇:“我记得当时让红芙姐姐把地址告诉你了啊。”宁可卖身给青楼也不愿上门求她一求,她对林琅这个人的兴趣是越来越浓了。

    哪里看不出面前这个小丫头是在探究自己的性格,林琅微微一笑,却也没有感觉被冒犯,索性也就实话实说了:“姑娘救我原是出于好心,也是一场缘分,你并没有必要为我今后的人生负责。所以这样就求上门去,不仅是轻贱了我自己,也是践踏了姑娘的意思,林琅自问还没有这个脸如此行事。”

    这条性命是她自己的,路能走成什么样也端看她的本事。就算桃夭帮得了她一回,那第二回、第三回呢?她不是小孩子了,不能靠着人家的搀扶过一辈子,她有自信可以依靠自己的双脚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虽然过程很难,她到现在为止也做得并不够好,但她绝不后悔。

    原来是这样的么?

    桃夭饶有兴致地盯着面前的女子看了又看,实在很难想象这样单薄孱弱的美人竟有一颗异常坚定执着的赤诚之心。在这个世上,恃美行凶的人太多了,譬如李裹儿,仗着第一美人的名头,就认为天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合该是她的,稍有违逆,那就是罪该万死。她在神都的皇城里看多了这样丑恶的人心,乍然碰到林琅这种异类,一时之间都有些难以置信了。

    “然后呢,这一次的比赛你就决定这么放弃了?”不知道为什么,桃夭对林琅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总是特别的放心不下。也许是出于对人性的好奇,也许是想尽自己的力量去护住这样一个格外让人心疼却又出奇坚强的女子,总之,她那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自从遇见林琅之后,就数灌注在她身上了。

    揉了揉自己裹着层层纱布的腿,林琅始终带笑的神情到得此时方才出现了一丝裂缝,而从中涌出的,不是憎恶,不是仇恨,铺天盖地的,仅仅只是苦涩二字而已:“不放弃又能如何,两天前我一时不察从天香阁二楼的楼梯上滚落,一条腿当场就不能动弹了。请了城中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骨裂,没有几个月根本好不了。”

    靠着这样的一双腿,她又要如何下场比赛去拔得头筹呢?什么自由与选择的权利,老天终究是不眷顾她的,她从头至尾,注定了什么都无法拥有。

    “姑娘,就跟你刚刚说的一样,小姐的伤根本不是意外!这是被人蓄意暗算的!”一旁的绿萝是当初被林琅的生母给捡回来的胡人弃婴,自小跟林琅一起长大,看着情同姐妹的女子遭遇这些不公,她是早就愤恨到了极点:“天香阁有个叫白芍的舞娘,一直都跟我家小姐不对付,这次小姐会摔下来,就是她在背地里动的手脚!”

    “绿萝!”轻喝一声制止住她,林琅的面色稍稍沉了下来:“我说过多少次了,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要挂在嘴边,多说无益知道么?”她清楚面前之人的身份,却无意仰仗一个小姑娘的权势来替自己讨回公道,也就更加不想让面前之人看轻了自己。事已至此,是她自己没有早生防备之心,并不能怨天尤人。

    “小姐……”绿萝的一双大眼迅速地涌上层层水雾,可碍于外人在场,以及林琅过于严肃的表情,她只是吸了下鼻子就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是奴婢失言,奴婢知错,以后再也不会莽撞了。”

    这未免也太过谨慎了些吧?红芙低低地叹了口气,却也不能指责林琅的行为过于怯懦。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能手握证据一击即中倒也罢了,可这么空口白牙的,说给谁听都没用啊。况且,天香阁就是个销金窟,管事的嬷嬷只在乎谁能让她日进斗金,至于什么冤枉委屈、勾心斗角,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入了这一行,便是有再多的苦头,也只能自己咬牙咽下。林琅能一早想通这一点,就已经是个极其通透的女子了。

    转了转手中的白瓷杯盏,桃夭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方向上:“你就没有想过用什么方法来度过这一关么,比如让绿萝替你上场比赛什么的?这次的魁首赛可是你能出头的唯一机会了,要是再等上一年,这其中的变故就多了去了。”

    在她看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与其追究谁是罪魁祸首,那还不如直接解决掉目前的困境。只要一朝得势翻身,多少白芍黑花处理不了,哪还用在现下纠结?她可从来不干这么本末倒置的蠢事。